常十三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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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铁报站的声音把沉浸在回忆里的明楼拉出来，现在的明诚眼里没有泪水，也没有绝望，真好。

如果因为必然存在的绝望而放弃可能存在的希望，那就太不值了。

“你别打岔，我在问你为什么又抽烟。”被明诚转移的话题又被明楼转移回来，明楼的脸冷着，佯怒的口气里是关切。

明楼只能借这种机会用“大哥”的身份关心一下明诚。他时常觉得，对于明诚来说，他可以算得上是第二个人贩子了，明诚原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，但因为遇见他而耽误了。

其实这段感情对于明楼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负累。想动又不敢动，又情难自制的不得不动，像是出了故障的过山车骤停在即将俯冲的顶端，带着诡异的刺激和恐慌。

“我错了。”眼看话题转移不开，明诚只好乖乖认错。其实他很享受这种有人关心的状态，在福利院的十五年时光，他要跟整个院的孩子分享关爱，有谁过分的对他好，他就想逃。所以在离开福利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不敢接受别人对他的关爱，他胆怯。

是来到“与归”，认识了明楼，他才慢慢敢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关心，尤其是来自明楼的，因为他知道，对于他们两个孑然一身的人来说，彼此就是唯一的依靠。

他终于可以具象幸福。

见明诚低头认错的乖巧样子，明楼的冷脸也绷不住了，“下不为例。”明诚点点头。

如果这列地铁能一直开下去该多好啊，这样他们就能够一直拥有这样的美好时光。只是这种如果是不存在于两人的字典里的，人总是希望避世，但他们须得入世。这是他们所承担的。

地铁很快到了站，快十一点的街上没什么人，昏黄的路灯照得寒夜很暖。他们不知道“与归”能帮多少人，他们不求“与归”做太阳给予所有人光和热，只希望“与归”能成为一盏灯，照暖那些在寻子路上踽踽独行的人。

收到了曼春报平安的微信，明楼明诚总算放下一颗心，两人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微信群的消息，洗洗涮涮准备睡觉。

“大哥，你怎么还不睡？”见明楼没从书桌前起身的意思，明诚边铺床边问。

“我准备一下诉讼用的东西，你先睡吧。”明楼面前摆着几份材料，他实在太久没上过法庭了，如今竟然感觉有点胆怯。

等明楼准备好材料收拾东西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，明楼小心翼翼地坐上床，怕吵醒隔壁床的明诚。明楼头刚沾上自己的枕头，明诚就翻了个身问，“这个官司很棘手吗？怎么这么晚？”显然是在等他。

其实在明楼准备材料的时候明诚想了很多，想他这二十六年的人生，想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，想他来到“与归”这七年时光，想明楼。

被父母弄丢，被人贩子遗弃，高中毕业就工作的经历都让明诚感到自卑，他想要贴近明楼、理解明楼、帮助明楼，想成为明楼唯一的那个人，不可替代的那个人，但现在这么简单的一件事，他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。

明楼和明诚一样怀着矛盾的心，一方面知道彼此都愿意以真心换真心，另一方面又实在不想把对方扯进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里，即使对方心甘情愿。所以他们都很累，因为控制自己真是需要耗费太多的气力了。

“没有，我只是想准备的充分一点。你怎么还不睡？明天还要上班呢。”明楼嘴上虽然这样说，但他心头是暖的，有个人等是件太美好的事情，尤其是对于明楼这样很多年没有见过万家灯火的人。

“我睡不着。”明诚把后背留给明楼，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他不好意思给明楼知道，今晚月光太亮，照得见他脸上所有情绪。

“阿诚，”明楼语气很犹豫，“那件事可能要在庭上说出来，因为对量刑有一定影响。”明楼不知道这样做正确与否，会不会对明诚造成伤害，但作为一个律师，他必须这么做。

“睡吧。”明诚几不可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两个人陷入沉默，然后睡着了。